【韩叶】当垆 18
他像是长长叹出这三个字，之后便干脆阖上眼睛不再开口了。韩文清虽有满腹疑问却也不好开口，只得闷声给他撒开药粉，运了些功力帮叶修暂且堵住伤口附近的几处经脉，等着不流血了再做打算。
韩文清左手秉着白药瓶子，右手则用干净纱布将先前乌糟糟的血迹擦干净了，方便稍后辨清需要包扎的位置。不擦倒好，这样一擦反倒显出来叶修背后许多结痂或是尚未消去的旧伤，纵横交错数十道，盘伏在先前晃了韩文清双眼的白净脊背上，凑近看简直像是什么白日间闹鬼那样，荒诞却叫人挪不开眼去瞧个明白。
“你这……”他上药时候格外仔细，注意着避开周遭几处，明知那些陈年旧疤早就不会痛了，却还是百倍小心，“怎么会有这么多伤？”
“哪儿？你戳一下我就知道了，”叶修伸长脖子看了半天，终于放弃，重新趴在桌子上，“这道啊，当初我从嘉世跑出来，你总不会以为几百号人夹道相送吧？”
“我是听说过，那日栖云山上流血百里，整夜都是武器锵锵声音，还有烈火烧灼山林的噼啪作响。”
“你这不什么都清楚，还有疑问？”
“我只当都是他们受制于你。”
言下之意，韩文清从不曾认为吃亏的人会是叶修，就算是他一人对阵整个嘉世，也不该受这样重的伤。
“唉，”叶修把垫着下巴的双臂换了个顺序，摆明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姿态，“知道你崇拜我，但在下毕竟是个血肉之躯，受伤流血也是在所难免。”
“很严重？”
“一般，也就在床上躺了有七日，远不及上回武林大会被你伤得重。”
韩文清有意引开他的注意力，专门与叶修说着些往日琐事，好叫他暂时忘了自己背上还有一道大口子，此刻还正汩汩往外冒血。叶修对此配合得出奇，对方提起什么他便接上什么，问到什么便回答什么，说话时候不忘又将剩下点心拉到身旁，就着些温热的茶水一并吃了个干净。
霸图医术名震武林，但这位韩帮主却显然不精于此道，尽自己所能才没把叶修裹成个白米粽子，略一擦拭额角才发现出了不少汗，“刚才碰到老板娘她们，又提起你平时食饮偏好来，除过苏沐橙竟无一人知道你就贪些点心。”
“这不是人都会变，还不兴我装老成持重啦？韩少侠？”
最后三个字特意挑起了尾音，好似偏也要韩文清想起二人初次见面时候的窘境来那样，两只眼睛更是笑得眯起来，“我辈也该要向韩少侠看齐嘛。”
“油嘴滑舌。”
“不过照说起来，你这一大早又跑哪去了，总不会是专程去给我买点心。”
“我给帮里发了短讯，告知他们我在何处，并无危险。”
“韩帮主这样大一个人，霸图总不会以为能叫人拐跑了吧？”
“只怕是被叶掌柜扣在店里，做个管吃管住的长工。”
包扎既已结束，他两个也没有固守原地的道理，等叶修先起身踢踢腿脚，伸展伸展肩背，万事无虞就上楼换衣服去了，尽将大厅的一片狼藉交由韩文清打理。所幸后者动作利索，才不过刚刚扶起最后一方长凳，就听得有人敲着门问，“人呢？叶修你可在店里？”
韩文清将大堂扫视几圈，确认再无纰漏，这才忙着取下门闩让那几位进门，“早间叶修说没人上门，就把店关了。”
“他这人真是，”陈果把东西往桌上一丢，大大咧咧坐下来给自己倒了碗茶，喝干才继续说话，“不靠谱！让看店就知道睡觉！”
苏沐橙宽慰似的拍拍她后背，“那他现在人跑哪去了？”
“在楼上听你们说我坏话，”叶修回房后翻箱倒柜才找出件黛蓝色衣袍出来，防着身后伤口渗出血再叫他人看到，下楼时候还在跟许久不用的衣带较劲，“嘿，抓个现行。”
“是呀，果果正在念叨，新买的布料要给谁做衣裳才好，”苏沐橙满脸疑惑神色，水灵的眼睛冲着众人眨眨，“是谁前些天说自己没衣服穿了？”
陈果顺着她的话往下，“不知道，我们店里没这号人。”
“买都买了，总不能退了，”叶修从善如流地接过苏大小姐手上的布包，扬起笑脸对他几个道，“不打开我就知道这里边东西特别衬我，谢了啊。”
“既然这样说了，那你拆开看看罢。”
她这话有些反常，叶修却没留意那些细微末节，只当手里的是专门买给他的新衣新布，随便应了声就将包袱皮打开。可越拆叶修越觉得奇怪，起先他也不是没买过布料，怎么至于翻开了三四层还不见内容，正要开口去问，却忽的闻见一股熟悉却冲鼻子的味道，“谁这么没素质啊，带这玩意儿回来，店还开不开了！”
“胡说八道什么呢你，”陈果气得用脚踹他，“打开看过再说。”
叶修夸张地捏着鼻子，挑开最后一层布包，却见两只用棉布捆绳封住口的宽底窄口小坛子，“哎哟这……黄酱啊？”
“先前韩大哥说你偏好炸酱面，店里又没黄酱备着，托我们沿路见着了买一点回来，”苏沐橙好心给他解释，“这下好啦，全都归你。”
“没错，这两坛都是你的了，晚上自己切根黄瓜蘸着吃吧。”
“那布料呢？”
他话音刚落，便听得门外有人呼救，“快来快来搭把手，太重了！”
韩文清头一个就跑出门去，将那小山高的货物包裹给拦腰接下，这才看到后面藏着的包荣兴，对方却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有多艰难似的，展开眉目跟他打招呼，“老韩前辈好！”
“东西交我就好，你先回去歇着。”
“不碍事！老大说了，习武之人就该讲点义气，怎么能把你扔下呢！”
他这话叫韩文清哭笑不得——分明也就是三两步的距离，怎么被他说得好似生离死别一般，只得点点头，跟着他一同进了店里。
包荣兴这边放下手中布帛和诸多小玩意，抬眼就看见叶修死气沉沉地把自己在桌上摊煎饼，想也未想地攒足了劲儿往他背后一拍，“老大你怎么了！”
这一掌虽然没有什么独门秘学或是自创功法，却是包荣兴其人力道的十有七八，还正巧拍在叶修半个时辰前受伤流血的地方，叫他猛地一下险些吐出血来，十分明显地往前缩了缩脖子，露出难耐的神色来。
众人皆是在场，他这不同寻常的表现怎么也脱不开旁人眼睛，干脆做戏做个全套，任由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，“包子！你要打死我啊？”
包荣兴怔怔看着自己手掌，又看看叶修，再看回手掌，“我……老大！老大你怎么了！是不是又跟黑脸怪打架伤着了！”
却不见叫他称道是黑脸怪的霸图帮主脸色又黑了一层。
“我昨晚睡觉，后背转着筋儿了，正好让你给拍着了。”叶修咬牙道。
陈果皱眉看他，“奇了怪了，谁听说过人后背转筋的。”
“要不怎么说，”叶掌柜忍住后背传来的痛感，努力转化个较为轻松的神情来，“我跟你们不一样呢。”
“莫怕！”包荣兴往手心呸了两口，“原来我在家里给爹娘也按过肩背的，他们都说我手法得劲儿，老大你在桌上躺好了，我给你揉开！”
叶修原本还入着戏，自怜自哀地捏着自己肩上一块皮肉，听了他这话却赶紧躲开了，“不不不不用了，你这下手没个轻重的，我叫老韩帮我就行了。”
“老韩前辈还有旁的事要忙，老大，你就信我一次嘛！”
“你也有事要忙！你看这桌子椅子柜子尽是落灰，怎么还不打扫！别追了！”
苏沐橙与陈果笑了好半天，才想起这事有些蹊跷，正好韩文清也在旁边，试探着问他，“叶修到底是怎么了？”
向来以刚正不阿闻名的霸图帮主目色沉静，悠然答道：“他昨夜后背发痒，叫我过去帮他抓，我没有听到，他只好自己动手，没想到就转了筋。”
余下几人信也不是，不信也不是，只得喃喃应了几句去搪塞他，转身各自忙碌去了。虽然没再提起过这事，众人却在心里都暗暗咋舌——他两个居然也有联起手来的一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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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学校，开始犯困困困困zzzz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