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韩叶】当垆 13
正月至尾，生客来店少了许多，熟客们也清楚了这位新来的韩师傅手艺如何，皆不再那样一窝蜂似的到店吃喝，就连三个姑娘上午说是去集市采买，实际却不知到了哪里去消遣。这多半月忙下来，韩文清也快熟悉了兴欣客栈的种种，这突然偷得浮生半日闲，一时无事可做反倒有些不习惯。
左右没什么客人，加之店里的许多材料有些不足，叶修便指使包荣兴替他跑一趟腿，去几处粮店药铺采买，临出发又将原先的清单拿去划掉几项，添置了新的上去。韩文清正巧歇班，看见那涂涂抹抹的纸张顿觉不快，夺过来给他重新抄录了张新的。
待包子出门，韩帮主才思索着对叶修道，“我还当你这里只有散酒一种。”
叶修睨他一眼，“我这里就算是散酒也跟年节变化不同，你这样不察，真是教人心寒。”
“那倒是我少见多怪了，”韩文清将他的污糟字条叠起收好，“还请叶掌柜不吝赐教。”
韩文清先前就对叶修这酒馆老板的身份有些好奇，却无奈先前这人总对自己恶声恶气，后来又被厨房那些锅碗瓢盆绊住了脚，竟到今日才又想起来问他。他这样等了半晌，却未得到什么答复，只见叶修把脑袋搁在桌上，翻了会子跟头，好半天才含糊问，“你刚说什么？”
“我当你要教与我怎样分辨店里的散酒。”
“散酒……散酒有什么好看。”
韩文清想起自己先前抄录的几样材料，自己揣摩几番，开口问道：“我看你划去了那单子上的柏叶与防风等等，不再要了？”
“柏叶是做柏叶酒，防风和大黄桂枝之类的做屠苏酒，元日都过去一个月了还做什么做……”叶修偏过脸与他说话，“我与你讲这些做什么，你又不喝，对牛弹琴。”
“霸图帮内虽严禁门生酗酒，但年节庆典也会让喝上一些。不过不甚讲究，都是山下乡野村夫的自酿，大多都叫不上名字。”
“这倒有趣……嘉世却无人好酒。”
他语调沉闷，面上没有多少表情，二人沉默了片刻，又是让韩文清接上他的话，“叶掌柜不如与我介绍一二，改日也教霸图门生尝尝你的好酒。”
叶修嗤笑一声，“你这人，什么时候也学会顾及别人心情。”
“叶掌柜过誉了。”
之前包荣兴来回搬酒，他也帮过几把，对那酒窖大致位置并不陌生，行至活板门前才止住步子等叶修来开。两人各自秉着一盏油灯，扶着粗木竖梯缓缓向下，韩文清踩到了底才举起灯来环顾四方，发觉这酒窖比他想象得大出许多，虽然黑暗，却并不气闷潮湿，想是主人在布置收拾时候格外关照。叶修将小灯放在入口处的小桌上，挥手招呼韩文清过去。
他向前走了几步，同时不忘探看两侧，心中大致估计出这酒窖约莫是水瓢形状，前小后大，走到末尾处齐齐摆放着四只漆色架子，上面各有许多不同形状酒壶，大概就是叶修笑谈间提及的“好酒”。
见叶修并无阻拦之意，韩文清上前举起离自己最近的茶色瓷瓶，上书“一叶之秋”，正是他见过的熟悉笔迹，不由举高了些向那人示意，“你写错字了。”
“没错，”叶修不知从哪里拉来一张椅子，遥遥冲他扬起下巴，“秋之一叶，倒过来说罢了。”
“这是何酒？”
“碎金飘香，拾之入酒，藏于冬雪，及春方赏。”
韩文清听过下了结论，“就是桂花酒。”
“你还是这样无趣。”
他不做理会，依次看过架上所有酒壶，捡了自己觉得有趣的念出声来问叶修，大多是些诗词取出来的四字词语，单看名字却并不能猜出其中内容。叶修只答了两三个便不再理他，反趴在椅背上昏昏欲睡，直到被韩文清连着喊了好几声才恼火道：“问那么多作甚，韩帮主别是要把我这酒也偷学了去。”
韩文清冷哼一声，“先前是你说我不察，此时又要怪我多事了？”
“看你这样好奇，倒不如来跟我做个游戏。”
“乐意奉陪。”
叶修将那椅子三面高高翘起，耍杂技似的只剩一脚晃晃悠悠地立着，同他道，“往后我只告诉你酒名，韩帮主何时能喝出那酒是什么材料所做，我何时教与你那酒如何酿制。”
这“游戏”倒真是闻所未闻，韩文清思考片刻，爽快答应下来，“希望叶掌柜说话算话。”
“就怕你几年猜不出一个，到时候耍赖不认账，”叶修起身将椅子放回远处，拎起桌上那盏灯，“走了。”
韩文清疑道：“你不拿酒上去？”
“今天不算数，你若想喝，就先把那瓶一叶之秋带去喝了罢。”
他依言拾起那只酒壶放在怀中，随着叶修攀上梯子出了酒窖，不料竟被地上阳光照得眼前一黑，险些将油灯连同酒壶通通摔出去。叶修顺手扶住他，音调里满是笑意，“不知道韩帮主这样柔弱。”
韩文清站稳步子，“你尽笑吧，趁今日有空，还不快把千机伞取来再跟我打过。”
“你怎的就知道打打杀杀，做个安分的厨子不好么。”
“叶修！”
被喊了名字的叶掌柜笑得直不起腰，“这就恼了，韩帮主真教人害怕，我这就去还不行。”
还是先前打过一场的店里后院，却已经被韩文清收拾齐整不少，地上也不再见那些挡路的破烂物件，叶修有些唏嘘地踢踢墙角，这下可连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了，白白少去许多乐子。千机伞也是韩文清上次见过的样子，只是不知叶修是否有过增补，好展现他说的“全力”。
他两人比试前向来没有多话，只求速战速决，现在也未曾变过。韩文清不等叶修有所动作，仍旧正面冲上，用寸拳试探着两人之间迅速缩短的距离。见他如此，叶修并不躲开，转身用伞面抵住韩文清的拳头，被他的冲击推向墙边，顺势提步踩上身后墙面，三两下便翻身落了下来，轻松绕去韩文清背面。
有了上次对这伞的经验，韩文清心中略有准备，左跨一步正对叶修，伸手去抓已经翻成矛状的伞面，却不想对方随便一抖，千机伞又拆作两份在他手里，架住肘部成了双钩模样。
韩文清这下势头摆足，并不能马上收回，只得遭他用右手钩挂住前襟，两手交错发力便挑开了韩文清套在最外的那件玄青褂子。原本这一攻势并不多么有力，可先前他才将叶修赠与他的那小坛酒放在怀中，外衣松开，那酒也晃悠悠要掉出来。韩文清眼中盯住叶修手中双钩，摸到那酒壶还安稳放着才稍松一口气，扬起来同他示意。
“一壶酒罢了，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，像我多抠门似的。”
“叶老板不吝惜这酒，韩某也不能这样暴殄天物。”
他略略摆好架势就再次冲上，双掌直夺叶修手中双钩。他的意图并不难猜，可扑来的势头又迅又猛，叶修急忙避身将两边合拢，抖作战矛模样硬是吃下他的攻击。叶修虽无轻敌之心，但韩文清这记双虎掌却运足了内力，冲着叶修方向使到老，牢牢握住矛尖，似是要将这武器与主人一同丢出去。
叶修无法，眼见从他手里夺回千机伞已是不可能，干脆放过被抓住的部分，从伞柄处一拧，拔出一把精巧匕首，趁韩文清捏着矛尖难以施展拳脚的空档向他腰侧划了一道。这攻击同先前的双钩类似，不为求胜，只欲脱身，他这匕首自然不是便宜物件，日日磨砺的利刃轻松便划破了那人的外袍。
布帛割裂声并未令韩文清放松手中矛尖，稍一动作却将什么细小东西从中落了下来。叶修正贴近他攻击，顺势便接在手中，发觉是个枣红色扁平小瓷瓶，外表并无什么花色，只是瓷瓶质地细腻，握在手里微微发凉。
“这是什么稀奇东西，竟教你放在门派暗袋里藏着，”叶修将瓷瓶举起细看，“哪家姑娘送的？”
“不关你事，快还给我。”
“这样看重，比试前却不先收好了，”叶修听他这话，挑眉一笑，“做了韩帮主的珍惜物件可真是倒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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期末快结束了，渴望寒假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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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预告：叶修吃醋，老韩更衣（？？？